普耶罗拉叛乱后的恢复工作很是顺利,卡拉霍桑尼帝国在摄政会议的统治下度过了比较安稳的一段时光。摄政会议初期兰什们相互争吵不休的局面已经得到了制止,米尔也愿意和兰什们开会,聆听他们共商国是了。
时间推进到卡拉霍桑尼帝国建立后第五十六年。
米尔在加德夫的教育下知识储备越来越丰富。有时米尔会拜访大兰时希迪恩,或同波雷一起去财政兰什阿尔森的府上,这是为了提前熟悉国务事项。年中,米尔的皇兄霍洛纳接管了米西丽亚城西的一座尊日神教神殿,米尔便借机去见他的盲哥哥。
兄弟两人谈话十分投机,霍洛纳单听米尔的谈吐,就称赞他的弟弟已经从两年前那个孤僻内向的小孩转变为一位有能有才的少年了。霍洛纳还想带着米尔多熟悉熟悉尊日神教的经典,让皇帝了解一些宗教方面的东西。不过米尔对教义和宗教经典实在学不太来,只好作罢。
告别时,兄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霍洛纳对弟弟说:“愿太阳保佑我的弟弟,在责任与辛劳中能除却劳苦,长久平安喜乐。”
米尔对哥哥说:“愿太阳保佑我的哥哥,让虽不可见却温暖的光明永远伴随你左右,愿我们的亲情长久温存。”
米尔离去,走了几步后,他转过头来,对着虽然看不见却依然目送着他的哥哥鞠了一躬。他死去的大哥成天和父亲忙于国事,有什么活动也不管他。而他的盲哥哥与母亲一样,伴着米尔长大。米尔对霍洛纳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
和兄长会面后几天,米尔继续专注于学习。但一周后,米尔突然跑不动步、嘴唇发白、起高烧。太医们鉴定后认为皇上得了伤寒,必须要调养。
一开始,米尔没有太在意。只是暂且蜗居在寝,偶尔也会看看书。萨雅莉派了好几十个侍从照料他。有时兰什们也会来看望皇帝表忠心。
可米尔的病情迟迟没有好转,他的额头无时无刻不在发烫。一开始米尔还能走路,到后来腿已经无力得下不了床。米尔几乎吃什么东西都会吐,只能喝些稀粥。米尔的体重急剧下降,本来就瘦的他在大病后更是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
侍从们在白石殿里跑来跑去,寝宫里挤满了人,米尔顶着高烧,觉得他们吵闹,便不由分说把侍从们全部轰了出去,只留两个侍卫把守门口。米尔每天都头痛欲裂,痛得在床上打滚。痛得不行了就咬着毛巾,把毛巾都咬烂了好几条。他自己除了喝药,为了减轻疼痛,只能在床上躺着,然而总是睡不着觉,因为疼痛睡不着。
有一次,萨雅莉来看他这病得不轻的儿子,米尔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又被按了下去,萨雅莉握着米尔的手,说着什么,米尔却只能听见嗡嗡的声音,萨雅莉大惊,他的儿子竟因一次大病听不见东西了。萨雅莉抱着儿子,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在房间内徘徊了,凝视米尔良久,方才离去。
米尔有一种钻心般的痛。他用愤怒地把一个杯子砸向地面——杯子只砸坏了一角,米尔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然无力到了这个地步,而杯子磕到地上的声音传到米尔耳朵里,引起的只有耳鸣。
米尔把门窗栓上了,他不想再让更多人看见如此无力的他。米尔忍着头痛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似乎已经是傍晚,屋内一片黑暗,但窗外有密密麻麻的影子在闪动——门外挤满了人,从窗影可以看出他们在门外谈论着什么。
“陛下,陛下!我是加德夫啊!陛下,您还好吗?开门啊!”米尔发现自己又不耳鸣了,尽管听到的声音很小,不过勉强能听得清。加德夫拍打着门,在呼喊着他。
萨雅莉哽咽着告诉加德夫:“别拍了,他......呜呜呜,听不见了......让他好好躺着睡觉养养病吧......”
“听不见了?天哪......”加德夫矮小的影子垂下头。
窗外的人影变小了,看来刚刚是兰什们在门外,他们远离了房间,不过仍站在不远的地方。
米尔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他搬来一个凳子坐到了窗边,把耳朵贴在墙上,试图偷听兰什们的谈话。兰什们吵得十分激烈,大喊大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又在吵架?又来了......”米尔自言自语道,他一度以为兰什们的吵架情况已经收敛了一些,今天他发现在朝会以外的情况,兰什们依然会喋喋不休、互相指责。
声音太远,太模糊了,米尔只听得出零零碎碎的几个字。随着时间的推进,米尔感觉自己的听力恢复了起来,又把耳朵往墙上靠了些,细细听着兰什们的争吵,可惜仍是听不全清。
但接下来这句话,米尔绝不会听错,这是萨雅莉对着某个兰什在大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是我的儿子,更是四世皇帝,是帝国的国君和主人!不可能的事情!他的病一定会好的!谁要再提改立之事,就是谋反!”
没想到自己一病,要从皇帝的宝座上被人提前拉下来吗?米尔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
“太后,还请为帝国社稷考虑啊,陛下病成这样,万一有个意外怎么办,而且......”
“陛下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是失聪了,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太后,请不要激动,我的小儿子也是重病身亡,我很能理解,可......”
米尔对着漆黑的房间摇摇头,看来兰什们原形毕露了。
突然,加德夫吼了一句:“肃静!”
米尔站了起来,把窗子打开一条小缝,他要看看他的老师会说些什么。
可兰什们依然没有静下来,他们围着加德夫你一句我一嘴的说着些什么,米尔又听不清了,但他猜得出内容。
“肃静!”希迪恩吼了起来,“你们说些这样的话,成何体统!无君无父无国无家了吗?陛下是陛下,陛下未曾失德,怎么能有臣子改易君主之事,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帝师兰什骂的好!要谈事情,就等陛下的病好了再说!若是陛下真没能挺过来,再议吧!”
米尔的头又痛了起来,他轻轻地合上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不再听兰什们争吵,回到床上,接着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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